（一九四九年十一月）

这是中央人民政府交通部成立后召开的第一次交通会议，准备讨论交通运输问题。这个会是很有意义的。因为我们国家是个大国，面积大、人口多，过去在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派统治下，我们国家经济不发展、落后，交通事业也不发展，很长时期交通部门是被帝国主义控制了的。现在随着人民革命战争的胜利，情况有了根本改变。这一改变的结果，会在我们面前展开一个很好的局面。战争结束以后，我们要从事经济发展，必须有适应经济发展的交通发展，因而任务重大，很不容易。这不是少数人所能做到，要靠全国力量长时间努力才能做到。

我们的会议处在解放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情况下，虽然完全的胜利不久会实现，包括全国领土的解放，这是肯定的。因此，目前我们必须照顾到两个方面：一方面战争未结束，要适合现在状况；另一方面又不能不计划到战争很快结束后，迎接新的任务。这个会议必须考虑这两个方面，但是否立刻就做，要根据将来需要与现在能做的作准备，既要照顾现在又要照顾将来。

现在情况是运输要求与运输力不平衡。对铁路、公路、轮船的运输要求都很大，但运输力很低，我们掌握的运输力特别在明年不适应这种需要。现在铁路担负着最大一部分运输任务，各方面要求车皮很多，我们供给不了。明年交通线增长，需要运输力更多，交通工具增加多少还难于确定，但不增加便更困难，尤其是长江一带今年春后夏初才解放，地区在一点一点地推进，四川、云南、贵州打下后将会提出增加运输任务。目前我们的铁路还只在修建中，几条干线还未全通，比如平汉路〔2〕石家庄到安阳未通，武汉到广州的粤汉路〔3〕未通，同蒲路未通，到热河〔4〕也不通，军事上需要通到广西但也未通。我们在军事时期铁路修得很快，但都是临时的，大部分只适于军事需要，所以前面是抢修，后面应加强，而且它们的运输力不大，技术程度也不高。另外，汽车很少，汽油也少，海口又被封锁，上海以及长江等内河运输力也不足。这些应该说是当前的困难。总之，运输要求量高，运输力跟不上，这一困难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要大力克服它。我们只有三十万吨的海运力，包括大船、小船、机器船、木头船。这当然太少，但不要悲观，有这一点也是好的，就在这一基础上前进。

我们接收的摊子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只要全国解放，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派被打倒，我们有四亿七千五百万人口，而且人民都很勤劳，领导政权的干部又不想贪污做官，只想真正为国家为人民服务，有这些基础，是可以前进的。破破烂烂我们见得很多，我们从一九二七年井冈山的山头上开始，到抗日战争中都是破破烂烂。抗日战争时期，陕北人口曾少到一百四十四万，但也以此作为抗日的出发点，一直在敌人的后方浴血奋战。当时没有城市，更没有火车、汽车。像辽西战役、淮海战役，在外国人看来必须要多少汽车、火车来运输供给，我们什么也没有，就是用农村的运输工具大车、小车推过去，将美国武装起来的敌人打倒，占领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杭州、武汉，而且所有的城市都要打下来，在我看来这些运输工具都很好。在延安时，我们的运输力只有毛驴子，只要有可以通行大车的地方，运输力便提高了很多。现在有汽车，有轮船，有这么多人，还不能前进吗？困难是有的，但是比较而言，比之于更困难来说还不是最困难的。我们这样大的国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中国人民挺起了胸膛，这是近百年来没有的。现在难道反而不能前进吗？困难是可以克服，而且必须克服的。如果不能克服这些困难，将来我们中国要工业化不就更困难了吗？

现在要求我们的是加以组织。将大船、小船、公船、私船、汽车、大车加以统计，加以组织。只要加以组织，我们有很多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比如，供应上海的煤，每月需二十万吨，从唐山开滦煤矿、胶济路淄博煤矿到淮南煤矿，都向那里运，保证了上海进行生产。上海的纱厂要靠西北、华北、华中、东北供给棉花，棉花分量轻，体积大，需要交通工具更多，但也一样运过去了，开工的纱厂比解放前并未减少而且正在增加。上海的粮食，有从汉口运的，甚至大米是由哈尔滨供给的，也运过去了。津浦路，车皮不多，车头又破，路破坏得很厉害，但是它却成了南北运输的干线。帝国主义、国内反动派认为我们只会管军事，对经济建设没有办法，但我们就依靠人民，包括农村的农民，城市的工人、职员、技术人员，通过公私合作，将他们组织起来了。这一点证明力量不怕小，只怕不组织。工具少也不怕，只要合理使用，少的工具也可以发挥大的作用。例如，解放战争中炮是分散在各连队使用的，便没有大的力量，组织起来搞炮兵团，一个一个都集中起来使用，门数未增加，力量便可以压倒敌人，压倒敌人便可以消灭敌人，消灭敌人便又缴获了炮。所以，少是事实，是困难，但加以组织，便可以发挥大的力量。

我们要克服眼前的困难，好好组织使用现有交通工具是很重要的。在长江运输中还应统一管理，地区有华中、华东、西南之分，但江河是整个的，如果各管各不统一，航运载重、水上标识也不一样，便会减低运输力。长江的运输力应该在四川解放后全部组织起来，公营私营都要组织，配合中央交通部研究这一问题。长江两岸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带，运输要求很高。我们应将长江运输比较多地集中在中央交通部手里，大船、小船、机器船、木头船、公营船、私营船，都合理组织，再将长江统一管理，和铁路有进一步的分工与配合。比如，哪些地方我们可以用水运工具（这些地方是比较安全的）来减轻铁路运输，使轮船在某一地带行使其代替铁路的任务。东北、华北某些地方，更多使用轮船代替铁路已经存在可能性。要依据经济需要，对那些地方轮船少，又是铁路交叉点，货物多的公路，公路局要特别加以组织，以汽车组织运输，将货物运到铁路上。当然，必须有重点，不能普遍发展，这样对全国经济发展才有帮助。这就要求将全国的运输力量，人力、物力，更进一步地加以组织。

今天还不能花较多的钱来建设，因为全部消灭国民党反动派是最大的任务。只有全部消灭了反动派，才有可能用更快速度进行经济建设。因此，现在主要的方面是战争，其他的必须放在次要方面。花钱仅仅是军事上、经济上所必须的又有可能的才花。一般说，我们现在还不是大建设，还不是经济建设的高潮，将来会有。现在是恢复生产阶段。

这次会议，一方面大家预先考虑一下全国迅速胜利后怎样准备交通工作，另一方面目前运输力不足又应怎样加以组织。应该说运输工作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工作，每一经济发展步骤均应配合交通的发展。各种工厂生产各种产品，重量很大，数目很多，需要大量的运输工具，否则工业的大规模发展也不可能。我们必须重视这一工作。

现在中央人民政府交通部成立了，要首先组织现有力量，但并非今后一切都依靠上面，下面必须更加努力。上面筹划指挥，下面努力工作，方能做好。下面要有积极性。这次会议并未减轻各地区任务，而应该更加紧完成。事情是不好做，摊子又很破，交通部刚成立，联系也才开始，所以要做好工作还是要取决于大家的努力。

各方面人才要合作。我们党内交通运输人才很少，懂这行的人也不多，我们没有经验。交通工具是现代化的，要有专门的技术与知识。只有老解放区的人，没有全国在这方面有丰富经验的人合作，是不能完成现在困难将来又很伟大的交通任务的。党员同志不要以为过去做过现在也可以包起来，这是对人民事业儿戏的态度。我们要将事情搞好，就要和全国人民合作，将党外有经验的人才看作是我们国家的财产。他们都很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应该不理他们还是欢迎他们呢？毫无疑义应该欢迎他们，不理是极端错误的。要估计到自己知识不足，经验很少，要和党外人士合作。我相信专门家将来不少也会变成中共的党员。他们在过去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派统治下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只有在人民政权下，才可以得到充分发展。我们的政权用人不讲有没有私人关系，只讲对国家有没有用。在这样的国家里生活的人，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许多专家都很热心，愿意为人民服务，我们要很好地欢迎他们，这些人要成为交通部门基干力量中的一部分。这是党内党外的合作，这方面要求党内同志负更多的责任。　　

还有公私之间的合作。中国受帝国主义长期压迫，上百年来人民生活很困难。那时中国的企业家受帝国主义、官僚资本家的排挤，他们想从事国家的建设，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使公私能合作，共同为新民主主义国家努力。我们的交通事业发展不够，而且差得很远，应该集中国家和民间可以集中的力量共同发展，这对国家、对人民、对私人都是有利的。这个事业前途远大。私人对国家应采取合作的态度，政府对私人也应采取合作的态度，两方面只要合作得好，交通事业的发展是会好的。我看应该合作得好，因为中国交通事业太落后，过去没有发展的可能，现在有了。我们政协会议的《共同纲领》已经有了规定〔5〕，中国共产党保证它的实现，所以合作对彼此都有利。不仅私人有利，而且为国家的发展和全体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做些事情是更有意义的。我很希望全国交通事业在公私合作的条件下能合理地大踏步前进。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讲话记录稿刊印。

注　　释

〔1〕这是陈云在第一次全国交通会议上的讲话。标题为编者所加。

〔2〕平汉路，即平汉线，指北平（今北京）至汉口的铁路，今京广线一段。

〔3〕粤汉路，即粤汉线，指广州至汉口的铁路，今京广线一段。

〔4〕热河，即热河省，一九五五年撤销，当时辖区为今河北省东北部、辽宁省西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地区。

〔5〕《共同纲领》第三十一条规定：“国家资本与私人资本合作的经济为国家资本主义性质的经济。在必要和可能的条件下，应鼓励私人资本向国家资本主义方向发展，例如为国家企业加工，或与国家合营，或用租借形式经营国家的企业，开发国家的富源等。”